到过法国葡萄酒产区参观的朋友们多次问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有的葡萄园里有草，有的光秃秃的？”
行间植草是一门大学问，兼顾土壤学、生物学、环境学和景观学，如何挑选合适有益的植被物种以及了解行间植草给葡萄园带来的益处和潜在的威胁，对于葡萄栽培管理至关重要。让我们一起揭开这熟悉又陌生的葡萄园行间植草的面纱吧。
© Lei MENG
在法国，有三分之一的葡萄园全年被草覆盖，其模式可以是临时的，也可以是永久性植草，可以来源于天然植被，也可以来源于人工播种。根据法国相关法律规定，葡萄园地块边缘（葡萄园岬角）一定要植草，而且禁止在岬角区域使用除草剂。
但是需要说明的是，在地块的整个表面上种植草皮可能是有害的，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必须考虑至少进行部分的机械除草或者热力除草，仅需要在园区保留一部分草皮就能达到保护效果，很多葡萄园会在株行间穿插进行植草。此外，行间距也是限制永久性植草的障碍，行距不超过1米，使得行间植被维护设备很难通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植被在狭窄的葡萄园会发展的如此糟糕。而在香槟产区和勃艮第薄若莱狭小的葡萄园内，情况更是如此，因此当葡萄行间距小于1.20米时，果农只会选择在20%-30% 的地表覆盖植被。
在这些寸土寸金的葡萄酒产区，香槟坡地葡萄园还采用了另一种防止葡萄园土壤侵蚀的方法：用稻草或树皮覆盖土壤，该解决方案在30％的香槟葡萄园中进行了测试，尚未在其它地方广泛使用。
纵观法国葡萄园行间植草的产区分布大多集中在阿尔萨斯（98%植草面积占比）和波尔多产区（85%），而在香槟产区（30%）和地中海区域的葡萄园中大面积的应用还是相对受限的。此外，Agrste 的数据指出，香槟区接近70%的植被模式是每行间均植草，其次是隔行植草的模式。
香槟区一直在推广有机葡萄栽培和可持续栽培，葡萄园岬角和行间植草是近期香槟区坡地葡萄园景观中最明显的发展之一，用“草”养护“土”的模式，也是尊重生态和景观的表现。位于香槟白丘(Côte des Blancs)产区 Chouilly 村的 Plumecoq 实验站，是香槟协会（CIVC）管理的3个实验站之一，该葡萄园创建于1961年，种植面积为10公顷，为香槟产区数字化农业和香槟行业提供数据参考。在参观学习期间，了解到香槟产区葡萄园中完整的生态学清单和生物多样性发展，其中在改善生物多样性的关键管理要素中，葡萄园植被覆盖也是该研究站的重点主题，赋予了这个产区很高的生态价值，我们观察并记录了近94种植物种类，列出了植被属性：是否嗜氮，酸碱喜好，温凉属性，提出了植被维护建议，并深入了解了植被对葡萄园的贡献。
在香槟区Aÿ特级村，很多葡萄园采用隔行植草的模式，而且混合种植了多种植被类型，一些农户在葡萄园行间还种植了燕麦，以此来疏松土壤，而且也不用担心它的生长会和葡萄形成竞争。此外，除了倾向于播种草的勃艮第产区和香槟产区以外，大多数葡萄酒产区的葡萄园中都使用天然草。在秋天中旬，引人注目的是草绿色和藤蔓的金色调形成的对比，给每年这一奇异的时刻增加了不少吸引力；而在冬天，单调暗淡的葡萄藤在草地捕捉的太阳光的映射下，愈发凸显出这一年中最朴实无华的时刻，一些香槟区坡地葡萄园还被收录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遗产名录里，可见香槟区葡萄园具有很高的价值。据统计，香槟产区每公顷葡萄园均价高达110万欧元/公顷，相比于波尔多 AOC 葡萄园均价10万欧元/公顷的价格确实凸显出了香槟风土的价值连城。
植被的选择
根据法国相关法律规定，葡萄株行两端的土地一定要植草，也就是首先要保证的是葡萄园周围有植被的覆盖，当天然的植被足够时，没有必要再进行播种，因为它们已经适应了葡萄园的气候和土壤。否则，可以选择播种与行间植被品种相同的植物，当然也可以选择其他有益的多种植被混合种植，以此促进生物多样性。
© La cave du Razes
植被物种类型的选择将产生不同的结果，我们要根据改良目标进行选择，具体取决于所选的植被物种属性和其生命周期，活力以及产量，此外，土壤、气候状况、葡萄藤的树龄（3年树龄以下的葡萄园不推荐植草）和栽培系统这些因素也要考虑在内，在保证葡萄园行间被植被覆盖的同时，还要避免植被与葡萄生长产生氮竞争，因此栽培师们更加青睐于能够固定空气中的氮还能向地面还原氮的物种。
近二十年来，法国葡萄与葡萄酒研究院（IFV）已经进行了无数测试，给出的播种指导意见是混合种植提供“慢”碳，“快”碳和氮的物种。第一种是“慢”碳，是由富含纤维素和木质素的物种（例如稻草谷物）提供的。 “快速”碳是由富含容易降解的糖的物种（例如草原草和十字花科植物）引入的。另一方面，氮元素降低了微生物降解过程中“氮饥饿”的风险，而这可以来自豆科类物种。
竞争最弱的品种是一年生树种（豆类和草类）， 这些植被会在每年五月结束它们的生命周期，并在夏季消失，从而避免了与处在黄金生长期的葡萄之间产生竞争。之后，这些植被将在秋天重返葡萄园，但是这种季节性生长使得它们非常依赖于气候变化，并且它们的耐久性通常不超过两年。考虑到如此多样化的草本覆盖物的发展，富含开花物种，例如豆科（土壤固氮贡献），十字花科（改善土壤结构），伞形科，它们有利于益虫（膜翅目，双翅目等）的繁殖和保护。同时，根据树冠的生长速度，应当选择生长缓慢且繁殖有限的物种，例如羊茅，黑麦草或早熟禾等禾本科植物（高覆盖率及提高土壤承载力）。此外，在植草之前，要确保土壤中无活性除草剂，以免影响植被的萌发。
行间植草的优势 （农艺价值和环境价值）
改良土壤、减少侵蚀和径流
行间植草可以减少侵蚀和径流，在坡地葡萄园里更是如此，植被不仅提高了土壤的抵抗力，而且可以防止土壤流失，使得土壤有更好的渗水性（根的丰富存在改善了土壤层状结构），改善后的土壤结构，减少了土壤被压实的风险，提高土壤承载力，延长了土壤的寿命，即便在大雨过后，也可以允许作业车辆通过，而土壤结构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同时提高了土壤的储水能力，减少地表水分的蒸发。另外，因为减少了径流和侵蚀风险，因此降低了残留的植物检疫产品转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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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槟区农用地水土流失
提高土壤肥力
草丛密集的根部，提高了有机物的降解，因此创造了一个非常有利于土壤动植物的发展以及腐殖质形成的生物群落，从而提高土壤中有机物的含量，改善土壤的矿物肥力和生物活性（绿肥）。
减少对灰霉病
（Pourriture grise）的敏感性
研究表明，植草能限制葡萄孢子（Botrytis）的发展，这种真菌病通常被称为“灰腐病”，很喜欢潮湿，但是植草可以消耗多余的水，因此可以保证葡萄行间相对干燥。但是，葡萄园中四分之三的化学药物干预措施旨在与真菌疾病（白粉病，霜霉病）作斗争，因此，植草只会对农药的使用产生间接影响。
此外，由于植草对杂草有竞争作用，因此减少了葡萄园中除草剂的使用。
行间植草的潜在威胁
降低葡萄产量和活力
行间植草的潜在威胁主要是植被会与葡萄藤竞争养分。对于大多数葡萄栽培者而言，水分胁迫和葡萄减产会影响他们对植草的接受程度。这些担忧并不是多余的，植草确实会导致藤本植物的活力和产量下降，因为葡萄藤和草会有氢和氮元素的竞争。因此，目标是根据地理区域和管理需求找到正确的植草模式，找到平衡点，以免与葡萄藤蔓产生过多的氢氮竞争，导致葡萄产量大幅下降。简而言之就是使每个葡萄藤蔓都能享受植草的好处，同时最大程度地减少来自草丛的竞争。
增加了春天霜冻的风险
因为植草会保持葡萄行道间湿润的微气候，当行道间水分通过植被的蒸腾作用蒸发时，空气温度会降低（因为蒸发需要吸收周围的热量），而当环境温度接近0℃会结霜，对长势较低的葡萄藤会产生威胁。但当葡萄芽高于植被30厘米时，这种微气候的影响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因此我们在春季霜冻高发期，应该限制行间植被的覆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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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的霜冻
葡萄醪缺氮的风险
葡萄醪缺氮与植草降低葡萄藤的活力和产量直接相关，使其不能够满意地进行发酵，导致挥发性酸度增加和氧化的风险，而且白葡萄品种对此更加敏感。因此，我们需要平衡植物覆盖物所产生的竞争强度，以限制这些发酵风险。当发现氮缺乏时，应考虑采取纠正措施，比如在夏季供应能被快速吸收的氮肥（鸟粪），挑选竞争力弱，夏季消亡的物种，或者进行部分植被的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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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管理得当，植草能够给葡萄酒带来高品质的特性：增加酒精含量，降低酸度，提高酚类物质的丰富度。行间植草能够使红葡萄酒果味更丰富，更芬芳，结构感更好，而且多酚物质含量增加，但是不会给白葡萄酒带来感官上的影响。
作者简介
冯家琪
25岁，目前在法国兰斯大学攻读葡萄栽培与环境（Master Viticulture et Environnement) 硕士学位，本科毕业于宁夏大学葡萄酒学院，曾在宁夏葡萄与葡萄酒研究院·抗逆分子育种实验室从事葡萄抗寒研究。感兴趣的方向：葡萄藤病虫害及生物防治，葡萄园生物多样性，葡萄栽培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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